循迹追溯,宛若梦中。及至后来,就会发现,整个古宅,都沉浸在一种巨大的寂寥之中。 就说那些斑驳的门槛吧。原来光洁的枕木,被岁月和尘埃层层覆盖着,只剩下幽黑的表面。我站立门前,想象着当时的女眷,都是轻移莲步,手扶门框,轻轻的迈步进去,倏地感觉象是在阅读一幅纯净的古典画卷。 还有内堂的床,上面也雕刻着很多图象,有女人、大雁、男人和长亭、还有山脉和土地。那情那景,无一例外地弥漫着无限的别离愁绪。 单单看看那张大床,就可以体味到其中的滋味。一张床,把木制马桶、还有夜晚搁置衣物的柜子统统包裹了进来。女人足不出门,就在里面打发着寂寥的日夜。 紧邻着床的窗户,是经过独特设计的。从里往外看,很是透亮。我试着走到窗外,再往里看,却是什么也看不到。这个典型的设计,据说是出于两种考虑。一来可以让女人透过窗户打发落寞时光,二来又避免心怀不轨的人,从窗外窥视到内眷的情形。 想想徽商的用心,真的让人唏嘘。 还有让人难以置信的,这样禁锢一样的生活,竟然还孕育了“举案齐眉”的经典故事。 程氏后人内翰纳庵翁,和夫人恰好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。夫妻俩做寿时,硕亲王特意为他们题了一幅“举案齐眉”的牌匾。这块牌匾,至今完好地保存在程氏六号楼的二楼厅堂里。 二楼的厅,是大有来头的。因为它是徽州地区唯一保存完整的明代厅,周围是一圈靠背椅子,当时,程氏三宅的主人,就在这里招待客人。 从明代中期开始,厅堂建在楼下,楼上厅就没有了。这样以来,这个唯一保存完好的明代厅,就有了很多耐人品味的东西。 站在二楼的厅里往外看,会发现马头墙的上方,有很多砖雕的兽头,用灰岩浇铸,说是防止鸟窝破坏。奇怪的是,上面密密麻麻的堆积着很多瓦。 问过方知道,这里面,其实包含着让人心酸的教义。徽商知道,家富,也很少有富过三代的,所以在建房的时候,就多了一层考虑。甚至连子孙后代翻修房屋的瓦,他们都尽量的多留了一些。 程氏三宅的管理员程雪梅说,如果看到谁家屋顶上的瓦换成了砖,那就证明他们祖宗的东西被动过了。 所幸的是,我所看到的程氏三宅,大多完好地保留着以前的面目。有一处破坏得较多的,是程氏的另一处房子,就是七号楼。这座房子建于清代,建筑上是三大一小的格局。把门一关,里面就是个安静的世界。 这个房子的砖雕比较好,当然还有木雕,透,剔、掏、挖,层次迭落,脉络清晰,立体而有气势。雕饰之物,比如莲花、梅花、梅花、宝瓶、牡丹、菊花等,都是传统文化的精粹。可惜被破坏了不少。连骑三轮车的都说,当时很多,都是拿来当柴火烧,后来有人来收购,才知道这东西值钱。但是,日复一日烧掉的,已经不知用多少钱来计算了。 程氏三宅的28号院,同其他两座房子只有一路之隔。前半部分是明代的,后面是清代的,据说是一场大火烧毁的。房屋的雕刻和装饰,显露了不同年代的印记。 28号院的伙房和花园还在,不过早已是杂草丛生。透过密密匝匝的岁月幕帐,我仿佛看到了当时的情形,留守在家的老人和孩子,就在后堂忙碌或者玩耍。而独居在家的妇女们,就坐在后面的院子里,缝缝补补。 高墙之外的生活,跟她们一律是两样的世界。